冲绳，一片所有人眼中公认的“观光地”，并遥遥领先于其他想要标榜“观光立国”的县府。但当我们请冲绳人为我们推荐值得去的地方，却常能听到“那个地方太景区化了，人很多，你真的要去吗？”之类，将“观光”赋予贬义的说法。而当我们为了采访寻找“有冲绳味道的”的地方时，找到的都是大家口中“啊——那里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怎么变过呀”那样的店铺。

我们不禁要问，究竟何为“观光”？何又为“景区化”？

1975年，冲绳开始正式地被“景区化”

现在，人口约140万人的冲绳县每年到访的游客人数约为592万人（2012年度数据）。冲绳的观光人口首次突破一百万人次是在1975年。那一年，以纪念1972年冲绳回归日本，在本部町举办了“冲绳国际海洋博览会”。同一年，月亮滩酒店也在恩纳村开业了。这一切为冲绳日后逐渐成为“度假县”奠定了基础。

泡盛和民谣的回归

1972年冲绳回归日本本土的时候，原本主要面向驻地美军的威士忌酒已被冲绳县民普遍接受了。相比之下，泡盛倒被洋酒取而代之，完全成了“过气商品”。这背后可能也有让人痛心的原因，据说从琉球王国时代流传下来的两三百年以上的“超级陈酿”（一般存放三年以上的泡盛就被称为“古酒”（陈酿）了），都在冲绳战役中丢失了。但也是在1972年，专营泡盛和琉球料理店的居酒屋Urizun在那霸市开业了。虽然在开店之初曾经了一段门庭冷落的时期，但丝毫没有动摇店主土屋实幸先生对未来的憧憬：“我希望在一百年之后，有人能喝到我藏的古酒。如果能让那个人觉得‘真是多亏了一百年前那个异想天开的大叔啊！’我一定会非常欣慰。这就是我藏酒的乐趣。”可喜的是，现在泡盛已经重新受到了人们的青睐。而且，在日本对祖先最为尊崇的冲绳，扫墓祭祖时也一定是用泡盛。土屋先生说，“唯有泡盛能通达祖先们的在天之灵。”

在冲绳市的“民谣舞台姬”我也听过店主我如古代利子女士说过类似的话。

我如古从十岁起就开始登台表演了。在她的童年时期，冲绳正严格推行使用标准语，在这一政策下，学校甚至禁止使用冲绳方言。不仅是语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各种冲绳的文化和价值观都受到否定，人们被迫遗忘和封印自己的传统。回归本土后，甚至连一些冲绳当地人都认为民谣歌手这样的传统艺人是游手好闲的人。

直到THE BOOM的那首《岛呗》成为畅销歌曲，以及岛歌组合BEGIN的出现，冲绳的歌曲和琉球的语言才得以重见天日，日本各地才感受到冲绳文化深邃的魅力。与此同时，也有越来越多人从本岛来到冲绳观光旅游。

冲绳，混合了瑰丽的琉球文化，战争的记忆，还有美国驻军基地问题。在我看来，能从幸存者口中听到冲绳的历史，或者说有亲历者的存在，是冲绳最大的魅力所在。这种魅力吸引了游客的到来，给了我们了解历史事实的一个契机。

何为“景区化”？

不只是冲绳县，日本各地的众多名胜古迹都深陷“景区化”的泥沼。

明明是需要悉心保护的自然环境和历史遗迹，却成为吸引游客的卖点，还在周边肆无忌惮地开起各种与当地内涵格格不入的纪念品商店，破坏了原有的景致。大批的观光团乘旅游大巴来这里，导游例行公事般大声地做着讲解，场面混乱，大煞风景。这绝不是未来日本旅游业理想的样子。

在留驻冲绳的这些日子里我发现，虽然冲绳处于旅游业发展的风口浪尖，但有一些重要的东西并没有在这过程中被抛弃。冲绳经历了美国文化的冲击，之后又突然转向日本本体化，在这过程中，原生的“冲绳文化”和对祖先的追思都被压抑着，而今却成为了旅游观光业最重要的原动力。

随着旅游景区化的推进，在创收获益的同时，冲绳人也在努力保护着自己的文化，使之得以世代相传。冲绳文化从琉球王国时代开始已沁入骨髓，由祖先们继承下来，也必须由子孙们世代传承下去，而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也在旅游景区的建设推进中失而复得。

同时，冲绳人以景区建设为立足点，将自己价值观中最看重的祖灵信仰，以歌曲、舞蹈、泡盛、琉球料理、陶器、纺织品等具像的形式表现出来，为战争遇难者祈祷，或表达对自然的感谢。总而言之，冲绳原有的思想、文化、艺术等，一度随着琉球王国的消亡而遗失，又在战争中一度停滞不前，但如今旅游观光地的建设，或许正是冲绳文化再生和发展的一个契机。

首里是旅游景区化进程中的先锋。首里城的“守礼门”作为战后复兴的象征率先被重建起来。城门的匾额上写着“守礼之邦”四个大字，意思就是“注重礼节的国度”。琉球王国将和平视为一等一的大事，国家连军队都没有。激烈的战争几乎夺去了琉球王国所有的东西，却未曾伤及这种伟大的精神。重建后的“守礼门”就具像化地表现了现在的冲绳人也依然继承着这种精神。

何为观光？何为景区化？

首先需要当地人明确知道自己的土地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然后才能把它传达给到访这里的观光客们。就冲绳而言，重要的东西不胜枚举，最重要的是，包容了这一切的温柔的心，和从祖先那里传承得来的爱。冲绳要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呈现给游客，而观光客们又能理解和接受这一切，我认为这才是成为观光景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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